【妖夜】霧事錄-1
※If線;見川順與五月女露。
Mikumo來了。
傳令兵只對隊長說這麼一句話。
他在我們陣地短暫待上片刻,匆忙喝幾口水接著繼續輕裝出發。下個目的地是守在對面山坡的鄰隊。
要撤了。離去時眼見四下無人,傳令兵悄聲用嘴型向我示意,下個瞬間我只捕捉到他的背影。他是與我同寢的前輩,擁有遠近馳名的飛毛腿,聽說是得惠於祖輩混入異種的血脈。
儘管成天為了沒能準時抵達的補給大發雷霆,如今隊長像個沒事人似的,心平氣和地指派工作,看不出他一刻前正吼著要隻身前來的傳令兵滾去吮山姥的奶漿。
原本隊長氣成一隻河豚,或者一顆海膽,渾身的刺勢必得找個沙包抒發才痛快。而前輩就是那個不請自來的上門倒楣蛋。
上頭交付的任務是固守地盤,不必出擊,但不許放跑任何一隻發現的雜魚。
白天我們會在內衫汗濕的燠熱中漫無目的消耗精神,弱小的妖怪只敢遠遠窺覷,看上去沒什麼危險性,可沒人能保證祂們不會突然發瘋突圍,只是經過那麼多天之後,這份憂慮暫且尚未發生。
入夜以後則不同,山裡一旦沒了光,隨著腥臭陰風現身的魍魎便大群湧出,晚間的鬼怪依附山主的妖氣而生,本能性地回溯源頭,意欲通過山谷朝向山主所在的頂端聚集。祂們沒有智能,因而不畏厄除,只能依靠原始且野蠻的方式去阻擋……祂們僅是山主的妖力團塊,不是真實活物,就算昨晚被打碎腦袋或捅穿心肝,今晚照舊好端端登場,跟我們不同。
我們會累、會被殺死,守在這裡就是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拉鋸。
再溫吞的性子也會被磨得暴戾,隊上氛圍變得劍拔弩張也是合情合理。
現在隊長要我們做的仍是防守。
說是這麼說,配置與前些天大有不同,隊長用上所有人力甚至還能動的傷患也上場,人人握緊自己的附魔武器,背對山峰,逆向的光線刺眼難耐,陣風不時讓視野更加凌亂,手汗使握力模糊濕滑。我在心中祈禱這一切能趕緊落幕。
不想戰鬥。
我不應該死在這個天殺的鬼地方。
就算沒說出口,其他隊友心中一定也是這麼想。
我還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就是個稍微看得見就被分進十紋的普通人,不是混血也沒什麼讓人驚奇的異能,與他人不同之處只有多讀過幾本書,會感到害怕是正常反應──奇妙的是,雖然怕是怕的,我卻毫不畏縮,我不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也許這就是世人說的「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沒來由的樂觀,並且認為自己能夠無事倖存。
緊張感使得心跳升速、體溫燒高,說不定我是把這份感覺誤解成興奮,身為菜鳥的我明明被排在偏向後衛的位置待命,腦中忍不住一再模擬若是遇上雜妖要如何行動,並且躍躍欲試。
當時實在菜得泛青,我腦子發熱就不知死活對著大上我幾梯的隊伍前輩搭話,對方負責的地盤大小是我的好幾倍,為了照看我,儘管要費上更多力氣也硬是把站位挪近我的區域一點。當然,我沒能察覺前輩的體貼。
Mikumo是什麼?什麼要來了?
我們是在等嗎?還是說,要迎接什麼東西?
我猜Mikumo是某種基於軍隊默契內使用的兵器,不過,我沒大膽到把揣測告訴他。
哦,你還沒看過Mikumo啊。
前輩恍然大悟。
的確不是那麼常見到……不要緊,只要是吃厄除這行飯的,繼續在現場混下去多少有機會。
汗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間歇出沒幾隻小怪全部遠遠就被別組收拾乾淨,我方人馬幾乎沒有移動,雖說目前為止是省事的,可就連日蔭也逐漸染紅,不消片刻太陽就會落下。
蓄在背心的體汗被揹帶壓迫,惹得脊彎發涼,一些奇怪的聲響聽起來格外詭譎,我不自覺收緊頸窩,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與周圍空氣都冷得要命,我正在顫抖。
我想我就要不行了,天還沒黑,我確定我的能耐只到這裡。
就在我開始想著「要不要乾脆逃跑算了?」,旁邊的前輩早一步一屁股坐倒,當然,武器還是握著的。來不及詫異,一陣尖銳的鳴啼響徹雲霄,六生的火雁燃燒羽翼劃過天際──那是作戰結束、能夠全體撤離的信號。
還以為得所有人接他上去才要開始,原來是早就到了,只差開幹啊?哈!這小子!
這話聽上去像在咒罵,癱坐的前輩卻滿臉笑容,這是他稱讚人的口吻。
他說:這裡不行,後邊坡道夠陡,從那邊上去吧,運氣好的話或許還看得見。
其實我累得要命,跟所有人一樣,現在只想立刻回宿舍刷洗睡覺。然而身不由己,我被不知道哪來的力量催動腿,拼命狂奔、死命追逐,我想知道那究竟意謂什麼,擠出來的衝勁很快就散失,我手腳併用爬上坡道那顆風吹柏,剛好望見一塊軟布緩緩飄過。
睜亮眼睛再看清楚點,是披著那條布的十紋男人在往下走。
男人年輕得過份,從那身制服深淺不一的陰影看得出他渾身血污,顯然歷經惡鬥,縱使如此,外面罩著的布卻輕柔飄逸、異樣潔淨得叫人毛骨悚然。
有幾個角度讓我瞬間以為與他目光相會……想當然爾,僅只是錯覺,我看得見他,但他看不見我。
再坦承一點?
那就這麼說吧,誰都不被Mikumo放在眼裡。
Tbc.
0401/22
不同面向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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