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モブサイコ100】令人生畏的大人們

 

 

 

  妳愛我嗎?

 

  就在稍早,我不再對答案抱持恐懼。

  甩開束縛的我自由了。

  不被愛著也沒關係。

  不被在乎也沒關係。

  正如妳不在乎我,我可以不在乎妳。

  我已經大得能使用自己的肺葉呼吸,足以倚靠自己的雙腿站立,我有我的眼,我看得見妳。

 

 

 

 Matsuo

 Mogami

 Minori

 

 

 

- Mのために -

( 為了M )  

 

 

 

  「高貴的沒有翅膀的天使大人,拜託拜託」

 

(魔津尾)

 

 

 

  最開始只是一不小心就會錯過的預感,細小的、破爛玩偶上的絨毛屑屑落到地板那樣的,馬上就會忘掉,誰也不會注意到。

  後來發現的時候就像擦不到的板溝背面灰塵越積越多,滿滿一層厚得嚇死人,現在的程度大約是燒開水時爭先恐後衝出壺嘴的水蒸氣那樣,已經膨脹得很誇張,不僅看得見,還聽得到、摸得著。

 

  媽咪一坐到梳妝臺他就開始準備。

  憋著呼吸數「三、二、一」,拉開抽屜,聲音將會咔啦咔啦順著力道滾出前端,媽咪從裡頭揀選出喜歡的不會謝的花朵去裝飾她整理完畢的捲髮,然後大把大把撈起罐子,按照使用順序在鏡子前一字排開,奇妙的神秘的瓶瓶罐罐媽咪從來不許他碰,「這可是人家專屬的魔法哦。」媽咪說,用貼紙緞帶和小水鑽包裝起來的精巧瓶罐濃縮進不可思議的力量,裡頭能流出很多很多鮮艷顏色和濃郁芳香,「蹦」,像開出煙火的火花那樣,媽咪的手指沾了一些光的碎片,一層又一層塗蓋在臉蛋上,他耳朵貼在地面讓心跳胼連地板,媽咪打開一口瓶子,不久又是一個,光是聽著那些富有節奏感的聲響,他的心情就會變成泡泡輕飄飄飛上雲端爆掉。媽咪的魔法太神奇他學不來,況且大家說世界上沒有給小男生用的化妝,他翻轉身體換個方向側趴,電視會播報一些關於好吃的東西的影片,他看過糕點師傅為坑坑巴巴充滿孔洞的海綿蛋糕抹上奶油,讓它變得圓潤,讓它變得光滑飽滿,他想:這也是魔法和媽咪的魔法一樣,是只屬於糕點師傅的魔法。

 

  討厭啦時間不夠用了啦,媽咪說,今天不能不倒垃圾哦,知道嗎?

  他從壁櫥拉開一條小小的縫,刺刺的夕陽衝進來,他就瞇著眼睛皺眉頭。

  「明天再丟好不好?太陽要下山了,天黑以後有很多奇怪的──」

  「媽咪教過你撒謊要說得像樣點,壞習慣怎麼改不掉?不乖!」

  想起媽咪說過這樣很噁心,所以他乖乖閉嘴不再說。

  「晚飯準備好了在桌上,吃飽就連昨天的餐具洗一洗,晾乾以後收進去,你也分擔一點啦不要老是把事扔給我。」

  「好──」

  哦哦在這裡,剛剛到處打轉的媽咪翻找包包,可能是想找鑰匙卻找不到。

  「對了拿個什麼東西冰敷一下吧,你那個臉,找找冰箱啊裡面有呀。」

  「不用啦。」

  「還要出門丟垃圾吧,你不幫忙媽咪嗎?被看到的話,不行哦,很麻煩耶,你懂事了吧?」

  你懂吧。他不回話。劇情演到這裡的時候媽咪似乎停頓一下,整個人都靜止,就像被遙控器按了暫停鍵一樣,把呼吸跟心跳都取消掉。不過也就一下下,她說完一句話,又矮身把絲襪拉平拉漂亮,一手提著包包彎腰勾上高跟鞋踏踏。

  ……等你長成大人就知道了啦,媽咪說,大門完全闔起以前最後的話則是:

  「不要讓我回來還看到你在看電視哦。」

  這次他說好,但門關得很快,不曉得媽咪有沒有聽到。

 

  媽咪是個被他叫做「媽咪」的女孩子,「媽咪」這個女孩子在外面還有別的名字。就像他在外面不叫「寶貝」而被叫「魔津尾」,一件東西有很多稱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個公式,不會寫在課本上,所有人都會不定時抽考總之只要記起來就好。

 

  他爬出充滿安全感的叫做「壁櫥」的窩,第一件事是揭開蓋子去確認泡麵的口味,有一次,媽咪買到地獄級別的辣味讓他喝光整壺水,整個晚上他都要努力地靜悄悄起床尿尿,好險這次只是普通的海鮮,味噌口味,湯喝到最後紙碗底部會剩下很多油油的沙。他搖搖水壺,把剩下的冷水裝進媽咪的啤酒杯,有時打開水龍頭會流出五顏六色的小精靈,所以他先讓水流個一陣子接著才去裝滿水,扭開瓦斯爐開關讓鐵製水壺坐入火焰,火燒起來那時候,有草莓形狀的泡泡發出「嘰嘰」的慘叫然後變成黑煙「滋」一下消失掉。冷凍庫裡有冰枕。好像有。他是一個好孩子,所以搬來板凳站上椅子長得高高,打開上層冰箱門卻只找到冷凍速食和幾盒肉片,下層冰箱則剩媽咪專用的的鋁罐飲料,他從裡面拿出一罐,而很久以前買的蔥與蘿蔔早就乾到癟掉。

 

  冰啤酒負責壓平他腫起來的臉頰,而他負責打開電視機並用身體擋住它的電磁波。五光十色的雪花窸窸窣窣跳動,組成播報新聞的阿姨張得大大的嘴,他的拇指按壓遙控器按鈕,轉台、轉台、轉台,怎麼打轉都找不到他所想要的因為還沒到卡通的放映時間,畫面在甜食廣告停了下來,鬆軟Q彈的牛奶甜甜圈上淋上焦糖漿再灑上杏仁片,是什麼滋味?咬進嘴裡會放出怎樣的香味?喜歡聲音與色彩的小精靈們一團團湊了過來,鮮艷的半透明的身體湊著電視機跳舞,一下子變得熱鬧不少呢真叫人歡欣。

  他拿出壓得皺皺的習題簿,從書包裡,打算做作業時壞心眼的小妖精也來玩了它們從來不會敲敲門友善地說:「哈囉」,有些妖精會長出人類的面孔,長滿刺的眼睛和充斥牙齒的嘴,模仿人們的姿態向他吐出刀刃一樣的話語。

  啊啊、不對不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樣下去沒有辦法再得分。

  他放下簿子也放下鉛筆,為了寂寞哭泣的小精靈,他從櫃子下方的矮桌抽屜找到它,錄影帶的內臟是時間的車輪,手指伸進去轉啊轉,再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到了快樂的時間,咖掐咖掐,錄影帶被大張的嘴巴吃進去,他坐到電視前,畫面的顏色變了樣。他很用功,很努力,他知道接下來發生的是什麼。

  世紀的靈能力者在節目上對著遙遠遙遠後的自己說話。

  魔津尾拉掉桌巾披在肩膀站上桌子滿面笑容高聲伸張,與喇叭放送的聲響分毫不差。

 

 「來,讓我們一起變得幸福吧!」

 

 

 

「請送給我好吃的甜甜的毒藥」

 

(最上啟示)

 

  推辭不了的節目到著名鬼屋實境拍攝,自殺者殘餘的悔恨充滿苦澀。

  如果當時那麼做就好了。

  丟下一切逃跑不就好了。

  滿身冷汗的最上在自己的思緒裡醒悟。

 

  這可不行,母親還在家裡等著我。

 

 

 

「要能夠吃了馬上死掉變成大人的那一種」

 

(淺桐美乃莉)

 

 

 

  這是為了治病、這是為了治病、這是為了治病是治療的一環。

 

  「人家病了。」她告訴自己,接著想:啊啊,對,就是這樣的。

  都是因為生病了,是病的錯,不是人家的錯。

  是細菌不好。是病毒不好。是孕育了致病物的世間不好,美乃莉並沒有錯。

 

  燈光啪嚓,一排一排櫛比鱗次地睜開眼睛,少女在折疊椅上垂著肩膀敞開腿,淺桐美乃莉坐在折疊椅上──那種隨處可見的灰色的冰涼的折疊椅,「人家沒有不對,沒有任何需要檢討的地方」,於是,美乃莉抬起眼神昂高下巴併攏雙腳,她坐在正中央,早就準備好了,她隨時可以應對醫師的審問。

 

  燈光亮起,一檯上世紀才有的陳舊木製機器現身在正前方,燈光熄滅,機器放出光,機器上的輪盤喀啦喀拉轉動,茶黃色光線穿過美乃莉把影像打在她身後的地上,那是混濁的膠質映像,一些不可辨明的詭譎畫面斑駁跳躍,上頭佈滿鐵鏽色的斑點。

 

  「這叫做『幻燈片』,妳可以想像成電影放映機之類的東西……怎麼?在意嗎?」

  「……沒吧,也還好。」

  少女抿唇,男人驟然響起的聲音並不使她疑懼,她說道,同時把身體轉回正前方,挪回視線時青年已經站在那裡。她知道他一直在這裡。

  青年輕輕彎起嘴唇的線條,很輕微很輕微,只有最表層皮膚在動的那種,不具備任何歡欣。不過,她並不討厭這樣。

  她知道那是開幕的信號。

 

  青年把雙手從橄欖綠的西裝口袋抽出來,而她點頭。

  「開始吧。」

  「嗯,好唷。」

    

  來治病吧。

  這是為了成為更好的更健康的人。

  這樣才能獲得再度出生的資格。

  

 

 

  美乃莉一直叫他「先生」,可能是被雇來教育不能上學的她的老師、可能是為她辯護的律師,但她認為先生應該名醫師,因為她有病,爹地說過的:「我的女兒美乃莉,妳這是生病了。」

  青年偏頭檢視由幾張紙裝訂起來的資料,「那是我的病歷嗎?」,她從沒這麼問過,每次都只是看他翻閱它,然後跳過那些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從那些還不確定結果的中撿選一些來發問。

  由先生提問,由美乃莉回答,她們都默認這是所有治療裡最妥當的方法。

 

  「喜歡的食物是?」

  這很簡單,少女把脊椎靠上椅背回答:「起司蛋糕。」

  「還有其他的嗎?」

  「很多啊,像是布丁、蒙布朗或軟糖,冰淇淋也喜歡……討厭牛乳。」

 

  「交過朋友嗎?」

  她笑:「沒有的話也太奇怪了吧,是有多孤僻啊,太可憐了吧。」

  「交到朋友的方法是?」

  「不知道。」

  「試著回想一下?」

  「不會……不知道,總會有人靠過來,人家不知道他們算不算朋友。」

  「理解妳的人,與妳擁有相同的視角,有所交集並影響彼此。所指涉的正是這般對象。」

  「在說什麼啊真是的……」

  「妳會交朋友嗎?」

  「他們就自己靠過來啊!就算什麼都不做也──」

  「妳『會』嗎?」

  「這是生來就會的本能嗎?大家都會嗎?那麼為什麼會──啊,這樣啊,是那樣的。」

  少女意會過來,少女愕然,少女嗤笑。

  美乃莉點頭,嘴角還勾著譏誚:「是在說這個啊。」

  「……」

  「……那種事,沒有人教過人家。」

 

  「生育妳的女性是?」

  「人家是被爸爸帶大的。」

  「生育妳的女性是?」

  「人家只有爸爸。好啦,應該還有傭人跟家教,早一點還有保姆吧。」

  「生育妳的女性是?」

  「……」

  青年放下資料,讓眼神不被紙張覆蓋,他看向她。

  「這是為了治病,妳了解吧。美乃莉?」

  「……」

  「生育妳的女──」

  「是媽媽。」

  美乃莉沒意識到自己翻了回白眼,她飛快地答道:「是媽媽,生下我的是媽媽!」

 

  她順著傾斜的脖子回頭看一眼,看見落在她背後的影像,那些影像無聲無彩不受她們之間任何一人的理睬,如今她注意到它,她百無聊賴施捨一眼,就一瞬間,然後趕在噁心之前收回眼睛,美乃莉坐回正確的方向,在下一題開始之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是小寶寶,在媽媽的肚子裡的小寶寶,徒然撐大的洞口是眼睛鼻孔嘴巴,泡在羊水裡咕嘟咕嘟,就算想哇哇大哭也說不了話。她知道的,「這就是我。」

 

  「第一件失去的物品是?」

  「爸爸很愛人家,他什麼都能買,沒什麼缺少的。」

  「買不到的東西是?」

  「生物算嗎?」

  「可以。」

  她略帶挑釁揚眉微笑:「媽媽。」

 

  青年注視她,然後俯下身體,她猜不到先生在書寫什麼。

 

  「妳會怎麼承認錯誤?」

  「錯?人家?誰?」

  「是關於道歉的言詞。」

  「……媽媽沒教過人家。」

  少女坐在折疊椅上踢腿,遲疑一下接著回答。

  「媽媽沒教過人家。」

 

  「和好的方法是?」

  「媽媽──母親沒有教過人家。」 

 

  「成為大人的方法是?」

  「母親沒有教過,沒有人教過我。」

 

  「成為好人的方法是?」

  「嘿欸──」

  突然間,少女張大眼睛別開頭,她抬高頭絞著手指肩膀高聳,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她笑了,笑聲斷斷續續溢出來,接著又像壞掉的人偶突兀地轉回正面,嘴唇眼瞼鼻翼及瀏海,全都略略抖動,她再笑了一下,然後才說。

  「討厭,我不是好人嗎?我是……我是壞人嗎?原來你們是這麼看我的?真過分,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大家都是鬧著玩,不是嗎?我是那樣的角色嗎?我是,我是這樣被創造的嗎?」

  「母親和父親,母親她……」

  「母親的肚子裡懷有小寶寶的時候我就是個壞胚子,是這樣嗎?是這個意思?」

  「還沒出生就是人渣……」

  「我是為了成為壞蛋而被生下來的嗎?」

  「為了帶給別人痛苦出生的?」

 

  少女大笑,哈哈大笑。

  拍手喝采鼓掌大笑。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掌聲四面八方環繞,即使少女拍累了、收起發紅腫脹的手掌,周遭那些看不見的觀眾仍在為她精采絕倫的答案,而,啪嚓啪嚓啪嚓。

 

  少女倏然起身,踩著腳趾一路墊腳到青年面前,她質問青年,笑容滿面。

  「生下這樣的魔鬼,難怪媽媽會死掉。好好笑!」

  「……」

  青年沉默了。

  「……」

  青年沉默了,他在考慮著。

  「……」

  青年考慮了,他沉默著,然後他伸出雙手,緩緩地。

  「……」

 

  遲疑許久,他隔著那些紙張拍手,啪、啪、啪,用頹廢無力的掌聲加入股掌的行列。

  「嗯,我有同感。」

  被淺桐美乃莉稱為「先生」的最上回答。

 

  幻燈片咔啦咔啦轉動輪盤,聲音繃緊,長度有限的膠卷即將播映完畢。

  到極限了。

 

  「已經無藥可救了吧。」

  美乃莉如釋重負地伸展手臂,讓左手與右手交叉越過頭頂,在自己周身劃出一個圓。

  明明不是人家的錯,原本她如此主張,後來也疲於主張,啊啊無所謂了有沒有錯有錯的是誰都沒關係,有錯的大家都會出生的,沒錯的大家都會死去的。

 

  美乃莉問:「你要殺死人家嗎?」

  「人家就要死掉了?這麼簡單的,就這樣?透漏一下嘛,大哥哥。」

 

  「大家都一樣會死的。」

  聽見青年這麼說,少女微笑。

 

  於是水落下。花開展。焰火熄滅。

  笑得瞇起來的眼睛是收割穗實後的稻桿,已經空無一物,什麼也得不到。

 

  「比死更悲慘的下場也是有的,我們的前方,大抵上就是這種事物在等待哦。」

  青年就像名長者諄諄善誘,他用讀不出情感的視線住視美乃莉,她幻想那是一種慈悲,更有可能的是兔死狐悲。

 

  「這樣啊。」少女交叉手指,「那可真糟。」

  「好期待哦。報應的那一天,可以早點到來的話就太好了。」

  最上啟示回以微笑。

 

  這不是治病,美乃莉知道。

  我們都沒有病,只是成為了「這樣」而已。

  這不是治療。

  這不是治療。

  即便如此,她仍然張開手臂擁抱眼前的他,她感受到他也如此。

 

  一切都消融,被吸回最原初的黑洞裡。

 

  喪失母親的兩個惡人擁抱,觸摸彼此的心臟,美乃莉知道核心被抓住的自己隨時可能會死去,而對方是惡靈,早在自己不知道的久遠的過去孤獨死去,少女握住刀片用來割開貓的毛皮的手指撫在最上表面,仔細看,這個男人是半透明的,美乃莉猶豫一下把手指壓進去,像穿透很大的果凍,濕涼柔韌的觸感包圍她的手,她拉動手,摸到了,應當已經死去的心臟,不再跳動,卻溫熱得難以置信,並且充滿彈性,她發現自己也可以很容易地破壞他。不過她並沒有那樣做。

  依偎著誰、被誰依偎,被包覆的感覺很舒服,溫溫的、濕潤的,被擁抱的感覺很舒服,感覺一直這樣直到壞掉也沒有關係。眼睛是洩出祕密的泉口,構成她的重要成份源源不絕從那裡流失,美乃莉感覺自己現在只是一枚逐漸塌下去的水球,就要變成一片乾巴巴的皮袋。

  「好溫暖。」

  過了很久,或者只有一會兒,另一個存在回應她。

  「……啊啊。」

 

 

 

- MAMAのために -

  ( 為了母親 )  

 

 

 

  一個人開始的遊戲結束時也要一個人。

  美乃莉抱著膝蓋等待,她壓著短裙站起來,再把遮掩表情的前髮勾回耳後,舉手投足已經具備成熟女性的風範。

  「來得好快哦,大哥哥說的救世主大人。」

  美乃莉整理頭髮,轉頭對著鏡頭,有些失落地笑著揮手。

  「掰掰,M■■■■■先生。」

       OGAMI

       

 

 

 

 

       

令人生畏的  大人  

 

 

 

 

 

 

Fin.

 

 

 

*210604 不會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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