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篇】冥途的餞禮
※現パロ,TT/848。
──阿秋。
愛妻的呼喚,將他從半夢半醒的意識拉回肉體所在的世界。妻子低沉的聲嗓帶著溫存後特有的嘶啞與倦怠,以那個人的體力而言,今晚應是相當疲憊才對。居然強撐著隨時睡著都不奇怪的精神也要與他說話──這件事讓八重樫堯秋由衷欣喜。他收緊臂彎,用更加緊密無間的擁抱作為回應。
「比起迷你裙女僕,你更喜歡端莊的正統派長裙,對嗎?」
「……嗯。」
儘管是不明所以的提問,他仍然根據個人喜好誠實給出答覆。
說實話,這兩者怎樣都好。
有別於一般家庭,在八重樫家操持各項家務的不是女性成員,而是雇傭專門處理家事的勞動者。從清潔、料理、洗滌、園藝……到管理這些受僱者的管家,從小習慣家中有諸多傭人來去的八重樫堯秋,即使長大成人離家生活,對「女僕」、「執事」、「總管」、「家政婦」……這類由流行文化重新詮釋的事物不感興趣。不如說從他人幻想建構出的東西,會讓八重樫堯秋聯想起實際的工作情形,無論是太過落差或者太貼近生活,全都令他興致缺缺。
不過凡事皆有例外。
倘若穿戴相關服飾的對象是他的妻子,那可就大不相同。
八重樫執起妻子垂在身畔的手,握住後,和緩而仔細地讓彼此手指一根根交扣。
與體溫偏低的自己相反,妻子的身體完美地展示何謂「恆溫動物」,妻子的溫度不止浮於體表,愈往深處,內裏愈加火熱滾燙。溫暖得令接觸面徐徐沁出薄汗的體溫,使他著迷異常,他非常喜愛彷彿全世界只剩下彼此,全心全意想著對方、感受對方的時刻。
與一開始就暴露其外的短裙相比,八重樫堯秋的確更偏好將美妙物事包裹其內的長裙──或許只是假象,密不通風的服飾依舊會帶給凝視者「貞潔」、「賢淑」的觀感,無法掌握全貌的話就靠想像補足,在腳踝處搖曳的裙襬提供無盡遐思,他很是享受拆開「禮物」包裝的過程。
以品味的角度,長裙是美的。
更何況以實用層面來說,他可不能忍受妻子的腿被別人窺視……雖說這完全不是八重樫能夠決定的問題。
這個瞬間,他腦海已浮現妻子穿著短到不行的四角褲和泳褲,在岸邊烤肉、撈魚、打排球網球籃球或是跟那些傻瓜朋友玩水槍追逐戰的畫面。
那時候啼笑皆非的苦澀感,如同緊挨在海浪後的餘波接連湧上心頭。
既然毫無辦法,也只能自我調適了。
懷裡的妻子輕笑兩聲,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八重樫收緊下巴,看著瞇起雙眼微笑的妻子、眼皮不停垂落的模樣,似乎是沒有要把話題延續下去的意思。
輕軟溫熱的觸感突然貼住八重樫唇角右上方的痣。他頓時為之僵直,在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甜蜜的吻便離開他。他的妻子收回與他相纏的肢體、從他的懷抱抽身,丟下一句「晚安啦」便拉好枕被寢具,逕自進入酣甜的夢鄉。
八重樫反手關掉床頭燈,注視黑暗中規律起伏的胸膛,好一陣子之後才在那個人身側緩慢躺下。靜謐的夜幕籠罩下來,他追逐此時顯得格外清晰的吐息,指腹輕輕點出節奏、複製韻律,過了許久──也或許沒有很久,八重樫趨近已然熟睡的所愛之人,盡可能小心翼翼悄無聲息,手臂繞過那個人的背後及後頸,吞忍亟欲湧出的感情。
他的愛意如同永不止息的高燒燒灼心肺腦髓,運轉不順的神經短路、腦袋昏沉渾噩、耳蝸嗡嗡轟鳴……令人疼痛,縱使如此也無法鬆手。
八重樫堯秋緊擁被他視為「妻子」的男人,在那個人耳邊無聲呢喃傾訴不出的話語。
漆黑的房室裡,掛鐘悄然換日。他還記得去年的五月十日發生了什麼。
在愛妻的呼吸與心跳環繞下,八重樫堯秋闔起眼睛。
──真期待明天的來臨。
「
冥途
的 餞禮
」
「起床了,已經到太陽曬屁股的時間囉!少爺。」
縱然是怪腔怪調的高八度假音,但這道聲音──八重樫不會認錯,是他的愛妻。
手腳跟腦袋如同灌了鉛般沈重,身體也睏乏得要命……聽見近處響起詭異的淅瀝聲,八重樫堯秋勉強爬出從頭蒙住全身的被捲,一張眼,就看見高高舉起的長嘴壺正傾倒細長的水流,注入陶瓷茶壺內部。
「早安呀,少爺。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房間窗簾大敞,熱烈鮮明的陽光毫不遮掩地登堂入室。
說話的人長著一張讓八重樫由衷感謝自己存活於世的臉孔,無與倫比的迷人笑容朝他綻開,撫慰他的精神與肉體──接著又推翻先前的治癒,帶來一波更勝一波的衝擊。
「想要紅茶、咖啡,還是我呢?」
……這句話用日式外語拼音讀出來有股難以言喻的尷尬感。
黑色短袖洋裝搭配潔白蕾絲圍裙、薄到透膚的黑色大腿襪,加上點綴大片純白蕾絲的黑色髮帶,從外觀判斷,屬於現代次文化裡最常見的那款「女僕裝」──看來是他可愛的妻子又在進行意義不明的惡趣味單人喜劇。
該說幸好沒戴什麼莫名其妙的七彩假髮嗎……是說既然短髮就不用勉強硬做造型。
八重樫盯著妻子髮頂大概是用瀏海束成一撮的小小沖天炮,尾端用了與他髮色相稱的玫瑰粉色蝴蝶結裝飾,驚喜與驚嚇參半,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評價。
「想要走和風路線嗎?也有準備味噌湯喔,為了少爺嬌弱的小貓咪舌頭著想,已經事先放涼嘍★」
奇怪的沖天炮女僕朝他眨眼。
八重樫面無表情蓋回被子,整個人躲回尚未冷卻的被窩。
「欸什麼什麼,慢著,先說要喝什麼啊!」
「抖得這麼厲害是在偷笑嗎?還是在偷哭?」
「不准憋,不可以,還不快出來給我看看──呀啊放開被子,快出來!出來吃早餐了啦八秋──」
單純拼搏體力的勝負八重樫堯秋沒有落敗的可能。
最後這場搶被子之爭,以妻子下達通牒「再不出來吃早餐我們今天就分開吃飯」讓抗爭者不得不放棄被窩、舉手投降。
「親愛的少爺,還沒向您自我介紹──人家是萌萌噠的聞聞醬唷!」
萌萌的聞聞(もえもえのもんもん)是諧音梗嗎。
面對明知自己可愛的人所裝出的可愛,他在理智上是想拒絕的──但看著當事人為了修飾臉型在臉旁比劃的雙手愛心,加上自以為已經借位擋住的得逞嘴角,八重樫脆弱的內心如同傷殘兵拖著腳步橫越埋滿地雷的戰場、進而引發無從停止的世紀連環大爆炸。
萌萌的聞聞是諧音梗嗎。好可愛。天才嗎。好可愛。
就算內心動搖到不小心把吐槽再說一遍,八重樫看上去依舊冷靜自持。
他面無表情表示:「請用名字稱呼我。」
「好的,堯秋少爺──」
「請別對我用敬語。」彷彿我們之間很疏離似的。
八重樫巧妙地無視掉自己也使用敬語這件事。
「人家怎麼能對主人不敬呢,堯秋大人!」
難道剛才為了搶走被子用膝蓋抵在我背上就很尊敬嗎。
八重樫沉默,湯杓撈起一口添加許多小魚乾與鮮美貝類的味噌湯,安靜地送入口中。
鹹味食物在冷卻之後顯得格外重口,用口味清淡的八重樫的標準衡量,味道不屬於他的偏好。但這道料理可是出自愛妻之手,那就絕對是全世界最美味的味噌湯。慢慢地一匙一匙啜飲,不消多時便喝個精光。
「叮。」清脆俐落的鈴聲,是家用微波爐完成復熱的提示音。
妻子扮演女僕的遊戲持續進行中,當他的女僕興致勃勃地彎腰、從櫥櫃取物,八重樫那對因形狀而相距甚遠的眉毛不禁為之相黏。
畢竟從後側看,裙襬實在──實在是太短。
即便微微陷進大腿肉的襪口邊緣風味絕佳,深色衣物襯得鮮少曝曬日光的部位更加白皙,並且膝蓋後側的柔軟凹陷很是性感,以及他妻子的腿非常好看好看得無法無天,但是……裙子長度這樣不行吧?已經瀕臨走光,都快可以看到內褲了!過度不知羞恥,要是被別人看到該怎麼辦──既飽眼福又感到不安而略微煩躁的內心糾葛,令八重樫堯秋五味雜陳臟腑焦灼。
如若逼迫精神裡側已被衝擊波挫敗得滿目瘡痍灰飛煙滅兵敗如山倒的八重樫堯秋用「喜歡」或「不喜歡」二選一投票,那他──無疑是喜歡得要命。
喜歡歸喜歡,他還是很受不了那個人一時興起的惡作劇……但就連愛捉弄人的這一點他也很喜歡,這讓八重樫最最最無從忍耐。
惹人憐愛同時令人心煩的女僕聞聞醬翻出鮮少使用的正餐盤和餐蓋,將加熱過的某物盛裝進去、端上餐桌。掀開閃耀亮麗光澤的金屬蓋,躺在瓷盤的是:冒著白茫茫熱氣,由煎蛋、炒飯與大量油脂所組成的澱粉類主食,整體散發酸甜香氣,頗受兒童喜愛,風靡全國、家喻戶曉的橙黃色家常料理──蛋包飯是也。
「讓堯秋大人久等了喲!」
沒大沒小的不正經女僕不明白堯秋少爺錯綜複雜的情緒,手背抹去並不存在的額汗,轉頭對餐桌上唯一的饕客露出陽光般耀眼的爽朗笑顏。
「就算堯秋大人是愛賴床又挑食的小瞌睡蟲,吃冷掉的飯飯果然還是有點……壞壞吧?為您獻上熱騰騰的料理,請您務必小心燙唷。」
這副對幼兒說話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幼稚園老師?角色設定能夠統一一下嗎?
放下種種吐槽,八重樫認真建議:「假音似乎讓您的喉嚨很吃力,可以省略了吧?」
「啊哈哈!啊、呃,哦呵呵呵──」
連笑聲都切換成女性版本,真有敬業精神。
女僕雙手壓著圍裙,在他旁邊彎腰,眨動眼睛得意洋洋地揚起唇角。
「就算燙到舌頭也沒關係,因為聞聞醬會幫堯秋大人呼呼讓痛痛飛走哦。」
突然切回原本的聲音殺傷力已經非常兇猛,竟然還在耳邊吹氣,有夠犯規。
燒紅耳廓的八重樫若無其事地執起印有粉紅兔子圖案的兒童湯匙,還沒行動,便被阻止用餐。他無奈地看向笑嘻嘻拉走餐盤的女僕。
「……多聞先生。」
「這樣不行哦,竟然省略最重要的步驟,堯秋大人還有得學呢。」
──人家現在要心意滿滿地為您施展讓蛋包飯更好吃的魔法哦!
如此宣言的妻子,一手高舉罐裝番茄醬、一手端起盤子,深紅的濃稠醬料拉成絲線般傾瀉,紅線正式墜落前,手腕又靈巧地調整角度改變流向,圖案與文字逐漸在鮮艷的蛋皮表面成型。
「為了阿秋,變得變得好吃吧!」
他的妻子用手指在胸前比出心型,向八重樫有些促狹地眨眼。
罪證確鑿的可愛確信犯。
他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那雙彎彎勾起的眼睛拉開,移向盤中的成品。
蛋包飯寫著:最喜歡阿秋❤︎
最外側畫上雙重愛心心心相印。
糟糕。
八重樫堯秋現下能做的,只剩在精神世界佯裝不受影響的第三者,為自己的處境讀誦旁白:糟糕,廚房裡可沒有棉被。無從掩蓋潮紅得瀕臨爆裂的撲克臉,以及抑制不住狂喜的扭曲嘴角。
這是去年五月十日的情景。
在那之後不良女僕用「少爺使不得,人家的女朋友會吃醋」為由,閃避一切來自他的肢體碰觸,本人卻持續以「女僕」這項身份介入八重樫的日常活動,從飲食、著衣到如廁都想湊一腳。
令人困擾的是,客廳燈管恰好故障,在八重樫尋找備品期間,聞聞醬穿著身輕飄飄的短裙跨上梯架更換。更甚者,當大樓管理室通知包裹待取,女僕大人竟然吵著要直接下去取件──「為什麼不讓人家出門?聞聞醬讓您覺得丟臉嗎,嗚嗚!」本人這麼抗議著。
因著妻子堅持不換衣服,八重樫堯秋只好攬下其餘對外事務,包含:領取信件包裹、與偶遇的鄰居寒暄、拎著看就知道是妻子故意準備的復古竹編菜籃,按照寫得密密麻麻的購物清單到町內傳統市集買菜、接受商店街叔伯婆媽的「咦,多聞小哥咧?」還有「好高啊,你是籃球選手嗎?」這類問候……當完成一連串堪稱考驗的艱鉅任務,拖著疲憊身軀回家,他的女僕卻蹲在陽台M字開腿抽菸看報紙。
面對八重樫懷疑的眼神,妻子不慌不忙地深吸一大口,讓指中剩餘的香菸迅速燒成火紅一瞬的煙灰。
「看什麼,女僕也是需要休息時間的。」當事人理直氣壯地主張。
無論這場惡作劇有多少令人哭笑不得的插曲,妻子準備和規劃行動所付出的時間心力、加上行為背後所蘊藏的心意,一切都讓他感到幸福又欣喜。
與四十八願多聞共度的每一天都不會無聊。
五月十日從此成為意義非凡的日子。
八重樫在日記本附錄的月曆,加上「女僕日」這個小小註記。
明天又有怎樣的驚喜在等著自己?
明年的女僕日也有活動嗎?
打從呱呱墜地便養尊處優的八重樫堯秋,一直過著無所缺憾的生活,成長至產生自我意識的階段後,便仿照旁人、淡然地學習同樣的社會行動。
大約是無所執著的緣故,他總能從競爭中取得不錯的成果。
不論是欣羨、好感、嫉妒、憎惡……旁人映射過來的情感,未曾使他動搖。對他而言,給予與搶奪沒有太大差異。稱不上喜歡或討厭的乏味日子一天天過去,八重樫原以為隨波逐流的心境,會持續到生命盡頭。
直到他發現了他,並把一生份量的所有愛慾與執念都投注在這個人身上。
現在八重樫堯秋是如此期待明天、期待明年。
但願兩人共處的時光永不告結。
於是光陰遞嬗,今年的女僕日總算來臨。
八重樫比平時更早起床,恰好結束晨跑返家的妻子第一時間有些訝異,隨即流露柔和的笑意,搓揉他睡醒後蓬鬆凌亂的頭髮。
「早安呀,小棉花糖。」
客觀地評價,八重樫堯秋的外型與「小」、「甜蜜」或「柔軟」這類形容詞相差甚遠,既然愛妻都這麼說了,他便沒有不是「小棉花糖」的理由。即使妻子的撫摸只會讓亂糟糟的天然捲更加炸裂,八重樫仍然乖順彎腰、低垂頸脖,任由那雙溫暖的掌心在他頭頂肆虐。
完成盥洗,準備料理與用餐,並將環境恢復整潔後,妻子對著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太過期待而忐忑不已的八重樫,亮出一套黑白交錯的衣物。
「看,是你最喜歡的長裙女僕裝哦!」
這是要在我面前……穿上……
還是讓我親手……幫忙換裝……
眼看掛著曖昧笑容的妻子不斷逼近,八重樫咬住臼齒,無聲無息地暗自吞落不斷從舌下泌出的唾液。
事與願違的是,今年穿上女僕裝的人並非妻子,而是他自己。
當妻子試圖剝掉他衣裳,八重樫才察覺不對勁。就算與期待不符,眼下也只好放棄抵抗,任由妻子在他身上為所欲為。
有了前一年經驗,這次的「女僕遊戲」裝備特別齊全。
樣式保守的黑色高領連身長裙、頗有厚度的純白圍裙、綁帶束腹、白色荷葉帽、白色褲襪以及尺寸竟然恰好的黑色圓頭皮鞋……一切穿戴整齊後,開心地哼著歌的妻子為他整理頭髮,用藻綠色緞帶將髮梢綁成兩條小馬尾。
請問緞帶為何沒採用您身上的顏色?
看著興致盎然的愛妻,八重樫忍住了怨言。
「鏘鏘,大功告成。」
「超級清純爆炸可愛的泡泡糖女僕誕生!啊、還要拍照,八秋你的相機借我用一下──」
可愛……?
與小鳥般活蹦亂跳的妻子形成反比,八重樫從落地鏡內死氣沉沉的女裝巨人眼中只感受到「虛無」兩個字。
「不喜歡……?那我們就不要拍照了。」
敏銳察覺情緒異常的妻子,從後側摟住他的腰,溫熱的吐息輕輕貼到八重樫背上,留下酥酥麻麻的搔癢感。
「你看,我去年不是也有穿嗎?那時我就在想阿秋一定很適合,我想看想看好想看看──不可以嗎?再一下下好不好?如果討厭的話也不勉強啦。」
站在背後的妻子踮起腳尖,打算將下巴抬到他的肩上,試了幾次都在肩膀的蕾絲裝飾下滑、額頭「碰」地撞上八重樫的後頸。妻子不斷失敗之後還是放棄,不得不從肩上露出一雙眼睛與鏡子裡的他對望。
「就這麼討厭當女僕嗎?」
不,不是您所想的那樣。服侍愛人在我們業界是一種獎勵。
八重樫思索該如何澄清妻子的誤解,實在難以解釋,只得咬住手指,歪頭看向一旁,用細若蚊蚋的小小聲量說話。
「主人,您靠得太近了……」
扮演女僕的困難之處在於該怎麼以自己的身形詮釋「可愛」。
畢竟是關乎一日幸福乃至於終生幸福的大事,身為「禮物」,倘若讓拆禮物的人期待落空或根本不想拆裝該如何是好?
然而過去家事無能的標籤太過強烈,現在改當精明幹練的掃除女僕為時已晚。
那麼他還可以做什麼?想想、快想想自己的興趣專長──歌唱女僕?翻譯女僕?健身女僕?駕駛女僕……最後這個只是有異裝癖跟女裝癖的司機吧。
絞盡腦汁的八重樫終於找出自己能力範圍內跟女僕業務相關的最大公約數。
八重樫削了一盤蘋果,而且還不是兔子蘋果,是形狀最普通、堪堪去籽的切片蘋果。
這樣就好嗎?這樣可以嗎?有「可愛」嗎?
乾脆貫徹迷糊女僕的設定裝作跌倒打破盤子博取同情好了……
惴惴不安的巨無霸女僕踩著穩健的步伐,端著水果盤來到妻子面前,為了顯得小巧可愛,他挽著裙角雙膝跪地,垂著溼潤的眼睛,雙手恭敬地呈上餐點。
他所侍奉的那個人卻沒有任何動作,用看不出情緒的眼神注視八重樫,秒針滴答滴答繞圈,直到他耐不住困惑出聲呼喚「主人?」,掌中的瓷盤才被端走,轉而放到一旁桌面空位。
「跪在地板對膝蓋不太好哦。」
他的妻子說道,便起身把八重樫拉到沙發、讓他落座,目前兩人的情勢逆轉成他這個女僕坐著享受座椅,主人站立,八重樫依舊遵從階級差,閃避著彎腰端詳自己的主人視線。
啊,好可愛──
妻子發出一聲由衷滿足的讚嘆,八重樫下意識探向聲源,剎那間便被擁進無比令人眷戀的溫暖懷抱。
埋進妻子的胸膛中,他盡情享受專屬於那個人的體溫、獨特的好聞氣味、恰到好處的力道,隨著一次次呼吸逐漸沁入心脾,全身上下包含肢體髮膚都在閃爍「好舒服」、「好喜歡」的生物訊號,倘若不能認知為「愛」,在其之上更為強烈的情感還能是什麼……「咒縛」嗎?
但僅憑於此是不夠的,他還要、想要並需要更多。
從裡到外,從過去到未來,從肉體到靈魂,從誕生到死亡──全部、全部……
八重樫堯秋挪動眼珠,凝視正與他臉貼臉磨蹭的妻子,伸出長而有力的手臂圈住對方身軀,絕不放手、絕不令其逃脫,畢竟他是這麼地渴望。
──直至死亡亦無法將我倆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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