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彌生草

※空氣股票です；單方性轉；四十八願多聞×洲崎（♀）真砂。

﹁

彌

生

草

﹂

　

　　灑落的陽光穿透蓊鬱樹葉，留下的陰影團塊稜角分明，黑色穴蟻鑽出土縫準備遷居，順著工蟻爬行的路線回溯，在植物根部、能曝曬到日光的泥土邊，開著三三兩兩群蔟聚集的黃鵪菜，掌形的青綠草葉大片開展，深色草莖筆直挺立，放射狀綻開的花朵凝聚了正午時分的明亮日光，像小小的太陽，一朵一朵點綴在葉莖頂端上。

　　她嗅見清爽溼潤的氣味，捎帶春季生機盎然的芬芳。

　　洲崎真砂緩緩吸氣，讓有著野草香氣填滿胸腔，連帶呼出的氣息沖走鬱結，青草氣味令人心曠神怡，少女眨動眼睫，環視綠意，才驚覺在她埋首於日常雜務之時，季節已然交替，自己亦許久沒有平靜下來，享受獨自度過閒暇。

　　真要說起來，洲崎真砂是不樂意蹲在這裡的。

　　新的任務、該完成的例行工作、為了不懈怠體能的體力鍛鍊、今日該讀誦的經文……待處理的事情歸積如山，時間如此寶貴，為了不造成更多浪費，她才在意外發生前先一步躲入灌木叢避開事故。儘管並非出自本願，能稍事休息也是難得的機會。

　　少女不自覺微笑，朝鵝黃色的纖弱野花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及之際，背脊如觸電般突然爬過一陣雞皮疙瘩，她頓住動作。

　　「啊，這個汆燙之後拌胡麻油挺好吃的。」

　　輕浮戲謔的低沉男聲從背後響起。被捕獲的真砂瞪大雙眼，屏息一瞬。

　　

　　沒有想到對方會繞過花棚、調頭從另一個方向出現，著實嚇一大跳的真砂沒能煞住肩膀的顫動，少女嘴唇抿成直線，她能感受到饒富興味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探詢，因而像被捕食者盯上的草食動物全身僵硬。

　　「妳不喜歡被從背後搭話嗎？」

　　男子現身後，原本籠罩真砂的溫暖陽光便被遮擋大半，他逆著光彎起唇角微笑，似乎在等待什麼，不得已，她乾巴巴地用發緊的喉嚨擠出一句問候。

　　「前輩。」

　　嗨，小真。男子心情愉悅地招手。

　　對方散發出的男性氛圍強烈得令她不適。

　　洲崎真砂不會應付這個人，言行舉止到這個人的本身都無法理解，正因為不想被對方發現，才會遠遠望見身影，就下意識尋找地方藏身。

　　既然早被拆穿就沒有必要再虛耗時間。

　　她拍拍褲管沾粘的草屑，準備隨便找個理由搪塞，起身離開。

　　「勸妳還是別動比較好。」男子說著，朝真砂走去。被踩踏的草坪沙沙、沙沙地宣告逼近。

　　在明白語意以前，少女已先行直起膝蓋，一股頭皮撕扯的痛楚突如其來，真砂彎低身體、弓著背脊縮回原本的高度，細長的褐眼從側面看見綴滿視野的青翠碧綠，她才發覺自己藏匿得太急，沒注意到長髮已陷進枝葉糾結。

　　「前輩……」

　　洲崎真砂急忙往向著自己步來的男人投去一眼。早料想到無法阻止她，男人笑著呵氣，貼近洲崎站定，他彎下腰，在少女身側伸出雙手，往濃密的葉叢探去。

　　「失禮了，維持這個姿勢忍耐一下。」

　　有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與鮮活花草相異的香氛侵入鼻腔，微微頷首的洲崎屏住氣息，只敢小口吸氣，但是每一口都有更多鮮艷分明的氣味染入呼吸，她幾乎被男人圈進胸膛，只差沒有實質碰觸。在少女耳際左右動作的手臂使她不自在到了極點，聲響細碎窸窣，羞恥與難堪的熱度從耳根燒到耳殼，時間過相當漫長，直到她感覺到，套著漆皮手套的手指正在解開她髮頂緞帶、扒梳凌亂髮絲，她才敢於激勵自己──就快結束了。

　　拆開少女長髮纏繞在樹枝上的結，男人為她重新綁好髮辮，真砂看不見對方表情，一聽見帶有笑意的嗓音道聲：「好了。」洲崎真砂慌忙轉回正面，臉孔恰好正對男人胸口，那身制服是與她相同的黑底金紋，令頭腦暈呼呼的濃烈香氣更為馥郁甜美，猝不及防，少女紅透了臉。

　　完成靠近的目的後，男人笑著後退，在少女抗拒以前指尖快速撫過她的頭頂，就像她素日安撫那些幼小的弟妹。

　　這是人們表達善意的一個親暱舉動，應當心懷感謝，為什麼卻有股微妙的不滿油然而生？

　　她還來不及釐清頭緒以及道謝，男人已離去，只丟下話語。

　　「下次再見啦，小真。」

　　「……請不要那樣叫我，前輩。」

　　為了撫平心緒，她挺胸深深呼吸，空氣的味道已從野草香置換成白日夢般的人造香氣。

　　少女怔怔撫摸自己髮梢，朝著那個人留下的餘味抗議。

03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