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箱之中

　　究竟是因為被採摘才墜落還是為了墜下才摘取？

　　消除困惑的解藥有時會在她心中消融模糊。

　　睡夢中她聽見雨聲，聲響激烈如霜裂玉碎，女子想，外頭那株結實纍纍的樹木恐怕是捱不到成熟了。清晨睡起，綴滿水珠的葉叢仍舊掛有點點朱紅，飽滿碩壯的果實看上去比昨日所見愈加圓潤，光澤亮麗鮮豔，果實與樹枝間僅憑靠微小的青色果蒂相連，真的是相當微乎其微的連結，似乎即將墜落的樣子──或該說是怎麼至今還不墜落的樣子，果子和母樹用這樣令人困惑的方式維繫著。

　　瓜熟蒂落是自然的，熟成以前便落果也是自然的，花開不果亦是自然。

　　掉了則是徒勞、掉了便是必然；徒勞等同必然。

　　一切都是必然。

　　沒有自我主張因而隨波逐流的她總是順命而為，她並不抱持冀望。

　　女神的庭院不會有結不了穗的枝苗，祂的土壤定是肥沃，沒有其它可能。

　　對此，女子沒有存疑過，卻無法信奉。她履行的是他人的期望，供奉的是別人的信仰，就連此刻也只是在做自己還能嘗試的選擇而已。只是掙扎而已。當蛛絲向地獄垂下，不會有罪人質疑是否牢固而向其不揮舞手臂。

　　生養優渥的她沒從事過勞動，沒有舉起農具的氣力或扛住米袋的肩膀，她扶在欄杆上的手指像裝飾品纖細潔淨，四肢、頸項，甚至流淌胸前的烏黑長髮亦是，即便存在卻缺乏實感，女子的容顏與氣質也大抵如是，她全身上下只有一處突兀……

　　如夢幻泡影。

　　應當理解，應該這麼陳述才對。

　　「……譬如朝露，譬如電光，只需短短一瞬足矣。」

　　聲嗓飄渺如霧，女子用那雙無比細緻的手指撫上腹部，垂下臉，像要與自己肚子對話那樣彎曲身體，一下、一下地，撫摸與纖弱身板毫不合稱的球型腹部，黑髮一綹一綹從肩頭耳梢滑落，沒有人得以窺見女子的表情，連她自己也無從知曉。

　　請快點、快一點，

　　

　　「落下吧。」

　　　　　　　　　　　　　　　　　　　　　　　　　〈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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